自我意识---人类的独特标志（三）

在任何一个特定的时刻，人类体验总是无法用我们特定的方法来理解，而理解一个人作为自我的同一性的最好方法，就是观察自己的体验。例如，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某位正在撰写论文以否认自我意识概念的心理学家或哲学家的内心体验。在他考虑撰写这篇论文的几个星期中，他无疑许多次地在心里描画自己将有一天要坐在书桌前开始动笔写。而且我们可以说，在他真正地开始写之前和后来他坐在书桌前写这篇论文的时候，他都一次又一次想象他的同事们将如何评价这篇论文，某某教授是否会赞同这篇论文，其他同事是否会说“真是才华横溢”！还有其他一些同事是否会认为这篇论文很无聊，如此等待。在每一个思绪中，他都明确地将自己看做是一个同一体，就像他看到一个同事横穿过街道一样明确。他在反对自我意识过程中的每一个思绪，却恰恰证明了这种对他自己的意识。

这种对一个人作为自我的同一性的意识，当然不是一种理性的观念。据传，在3个世纪前的现代开始之初，法国哲学家笛卡尔曾钻进火炉一整天，一个人苦思冥想，试图找到人类生存的基本原理。晚上他从火炉里钻出来，得出了这个著名的结论“我思，故我在”。这就是说，我之所以作为一个自我而存在，是因为我是一个具有思想的动物。但是这还不够。你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种观念。相反，我们总是把自己想象成在做着某件事情，像那个写论文的心理学家一样，然后我们会在想象中体验当我们在现实中做那件事情时将产生的感觉。也就是说，我们将自己体验为一个思维---直觉---感觉以及行动的统一体。因此，自我不仅仅是一个人所能扮演的各种“角色”的总和---它是一种能力，据此，人们可以知道他在扮演着这些角色；它是一个中心，从这个中心，人们可以看到并意识到这些他自己所谓的不同“侧面”。

在这些或许有些夸张的措辞后，让我们提醒一下自己，毕竟这种对个人自己同一性的体验或者说成为一个人，仅仅是生活中最简单的体验，尽管它同时也是最为深刻的体验。众所周知，当你逗弄一个小孩叫错他的名字时，他会义愤地、强烈地对你作出反应。这就好像是你夺走了他的身份---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最为珍贵的东西。在《旧约》中有这样一句话“我将抹去他们的名字”---即擦去他们的身份，就好像他们从未存在过一样---这是一种甚至比肉体死亡还要大的威胁。

一对孪生小姐妹向我们生动地证明了，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是多么重要。这两个小女孩是很好的朋友，这一事实之所以可能，是因为她们能够互补，一个性格外向，如果有人来家里，她总是在人群中央，而另一个则非常开心于独自一人用彩笔画画和写一些小诗。与父母通常对双胞胎所做的一样，他们的父母也在带她们出去散步时给她们穿成一样。当她们约三岁半的时候，那个小一些的性格外向的女孩开始总想与她的姐姐穿不同的衣服。如果她与姐姐穿得一样，如果有必要的话，她甚至会想穿一件旧一些而且不怎么漂亮的衣服，这样她与姐姐穿的衣服就不一样了。或者如果在她们出门之前，她姐姐穿得跟她一样，她就会哀求她不要穿一样的衣服，有时候会哭着哀求。好多天，这使她父母非常困惑不解，因为这个孩子在其他方面并不感到焦虑。最后，父母弯下身来问这个小女孩，“当你们两个出去散步时，你喜欢街上的人说＇瞧那对可爱的双胞胎姐妹吗＇？”这个小女孩立刻大声地说，“不喜欢，我希望他们说，＇看这两个不同的人！＇”

这个自然的呼喊，显然揭露了某种对这个小女孩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们不能解释说，这个小孩想要得到人们的注意；因为如果她跟姐姐穿得一样，她将会得到更多的注意。相反，这表明，她要求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要求有她自己的个人身份---这种需要对她来说比得到注意和声誉更为重要。

这个小女孩恰当地道出了每一个人的目标---成为一个人。每一个有机体在生活中都有一个，而且只有一个中心需要，即实现自己的潜能。像树子成为橡树，小狗变成一条大狗并与其人类主人建立能使其受益的、宠爱和忠诚的关系；这就是橡树和狗所需要的一切。但是人类实现其天性的任务要困难的多，因为他必须在自我意识中做这件事情。也就是说，他的发展从来都不是自动的，而必须在某种程度上由他自己进行选择和确认。约翰.斯图亚特.穆勒写道，“在人类生活恰当地被用于完善和美化而产生的成果中，最为重要的当然是人类自己……人性不是一部照模型就可以造就并完全按为它设定的程序来工作的机器，相反，人性是一棵树，它需要按照使它成为一种生物的内部力量的倾向，自己在各个方面成长和发展”。遗憾的是，在这种绝妙表达的思想中，约翰.斯图亚特.穆勒忽略了这种使人类成为一种生物的最为重要的“内部力量的倾向”，也就是说，人类并不是像一棵树一样自动地成长，而只有当他在自己的意识中作出计划和选择时，他才能实现自己的潜能。（待续...）

文   /   【美】罗格.梅《人的自我寻求》

　　　郭本禹　方红　译

编辑 / 阿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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